棒球是一項“回家”的運動，擊球員將對方來球擊出后，依次跑過一、二、三壘并安全回到本壘，即完成一次本壘打，這是棒球場上最為熱血沸騰的時刻之一。投擲、擊球、接球、跑壘、滑壘、回到本壘，13歲的馬海爾西已經(jīng)練習了三年。
基地的白墻外圍種了一圈的樹，蔓生的青草攀著圍墻洶涌地生長，枝枝葉葉與白墻緊密相依。天空夜色愈濃，訓練結束后，馬海爾西一個人坐在草地上，把弄著球桿，那些寂靜微弱的心事在她臉上游走。曾經(jīng)無數(shù)個在大山里的夜晚，她也這樣坐著，那時候她還不理解“未來”是什么意思，現(xiàn)在她懂得了，卻不知道未來在哪里。
離開大涼山的
(相關資料圖)
“索瑪花”女孩
三年前的一天，馬海爾西像往常一樣，喂完豬就去上學了。也正是那天，她遇到了從北京來的孫嶺峰教練。11歲的馬海爾西跟著孫教練從大涼山來到位于北京城郊的強棒天使棒球基地，起初馬海爾西并不愿意離開家里。幾年前，馬海爾西的父親從房頂意外摔下后傷到了脊椎，一直臥病在床，自此，家里的重擔都落在了媽媽的肩上。爸爸、兩個哥哥、和最小的馬海爾西都靠媽媽一個人種地、養(yǎng)牛、養(yǎng)豬賺的錢生活。馬海爾西不喜歡去上學，因為每天上學都要走兩個多小時的山路才能到學校，每次走出家門，她都怕回到家的時候再也看不到媽媽了。和不喜歡去上學的原因一樣，馬海爾西也不想去到北京。
像馬海爾西這樣的孩子，還有30個，她們都是來自大涼山的彝族女孩。一開始強棒天使隊的接收對象只針對7-9歲的困境男孩，但在幾次走訪中，女孩們的處境讓孫教練無法視而不見。在大山里，她們有人要翻幾座山、走幾個小時的山路上學；有人不到十歲，就要撐起一家的勞務，照顧老小。早上喂豬，下午放羊，循環(huán)往復地度過童年的每個春夏秋冬。大多數(shù)女孩初中畢業(yè)后不得不放棄學業(yè)，進入工廠打工來掙取弟弟妹妹的學費和父母的治病錢，十幾歲便定下“婚約”，結婚生子。她們的未來在還未成年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結束了。孫教練把部分孩子帶去離家?guī)浊Ч锿獾陌羟蚧兀M建了一支女子棒球隊，取名為“索瑪花”。索瑪花是大涼山的族花，象征著美麗與善良，堅韌與質(zhì)樸。馬海爾西在家的時候經(jīng)常聽老人說，索瑪花開放的時候就是歡樂到來的時候。
離開大涼山的“索瑪花”女孩們并沒有很快適應基地的環(huán)境。剛到基地的時候，馬海爾西充滿不適應和疑惑。對于這些從小就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來說，適應新環(huán)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她們每天上午學習文化課，下午練習棒球，按時吃飯，按時睡覺起床，個子長得很快。在基地教練、老師、后勤叔叔阿姨的陪伴下，曾是家里“小大人”的她們越來越像個孩子了。那些曾經(jīng)在山崖，荒野處，無人問津的索瑪花，在棒球基地里努力地落地生長。
2022年七月強棒索瑪花隊拿下全國軟式棒壘球錦標賽冠軍、男女混合組亞軍。面對高出一頭的男孩子，體能的差距讓她們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比賽前，有的孩子會因為自己跑太慢而大哭，哭完眼淚一抹，拍拍屁股上的土接著訓練。月光下，她們對著球網(wǎng)一棒又一棒，眼里只有那一顆直徑7.5厘米的球。實在打不動了，就摘下手套，吹吹手上磨出的水泡然后接著練。孩子們的棒球服在夜里閃耀出生動的色澤，歡聲笑語翻滾在寬闊的寂靜中，就像幾束手電筒的光洙搖晃在暗夜里。
和命運叫板
的機會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棒球是一項中產(chǎn)運動，許多家長希望學習棒球能為孩子將來考取歐美名校的履歷錦上添花，但對于大涼山的孩子們來說，這可能是唯一可以叫板命運的機會。在孫教練看來，全球80%以上的體育明星都是貧困家庭走出來的。從困境走出來的孩子身上有著一種“沖勁兒”，他們需要有這樣一個機會去改變自己的命運。在這個充斥著強者邏輯的世界，叫板命運的故事雖然熱血，但在看不見的角落里，仍有孩子在赤腳尋路。在之后漫長的青春里，她們要學會如何承認自己既不是那個體壇天才，也不是那個逆天改命的傳奇，只是一個普通人?？梢詧皂g但也會脆弱的女性。
從大涼山到北京，棒球是她們?nèi)松赡苄缘囊粋€出口。今年是強棒索瑪花隊成立的第四個年頭，慢慢有女孩意識到身體的局限、考慮到未來而轉去學習藝術體操。馬海爾西依然留在了棒球隊。剛開始學習棒球的時候，11歲的她握著沉重的球桿，每次揮起的時候，都想不懂自己到底在打什么。用力擊飛的球能飛到哪里，能飛多遠呢？三年來，馬海爾西每一次擊球后都奮力跑向下一壘，速度不夠就滑壘，帶著一身塵土爬起來，心里憋著一股勁。
在基地沒事的時候馬海爾西就去圖書館看書，她學會質(zhì)疑，學會嘗試找到自我的意義。有的時候會想一些沒有邊際的問題，比如：我們活著是不是在做夢、死后我們會去哪里。對于一個13歲的孩子來說，問題是比答案更加重要的東西。大山不再是她揮之不去的枷鎖，青春的迷茫和慌張隨之而來，馬海爾西開始向往基地圍墻以外的世界，將來如果不打棒球，還要做什么？?
既然現(xiàn)在能握住的只有手里的球桿，那就握緊，用力一擊，讓球再飛一會。
球飛得越遠，馬海爾西跑回本壘的希望越大?，F(xiàn)在馬海爾西跑壘的速度還沒有那么快，那么讓球再飛一會，我們得以和她一起抬頭，在想象中成長?！妒澜鐣r裝之苑ELLE》35周年特別策劃《想象是突圍之路》女性短片系列，客觀紀錄女性的反叛與柔情、堅韌與脆弱，去感受、去理解、去容納女性具體的生命經(jīng)驗和深刻的生命張力。在真實的故事里、輕盈的想象里，看見女性。
故事講述者：馬海爾西
監(jiān)制：舒朕萌
導演：章月影
制片：陳瀟涵
制片助理：于奕涵
攝影指導：余聞雨
攝影大助：蔡帥
攝影助理：李星瀚
跟機員：馮少敏
錄音指導：白晨宇
剪輯：章月影
聲音設計：張冶
調(diào)光師：徐朔航
數(shù)字影像工程師：楊子臨
編輯：酥餅
責任編輯：
